苏州卫军籍进士张玮 一位流落异乡的正阳人

全媒体记者 赵新春

今天的正阳县在雍正元年（1723）为避讳改为今名前，从刘宋由汉县慎阳改称真阳，一直沿用真阳县名。

元至正十一年（1351）六月，刘福通占有朱皋，兵犯光州、息县，破真阳，全县被焚掠一空，致使人物凋敝。朱元璋领有真阳，因人口太少，在洪武四年（1371）省真阳县入汝阳县（今汝南、平舆县），直到弘治十八年才被复置。这也造成很多流落外地的真阳人无法署籍，或干脆署籍汝阳县或居住地。如明朝成化二十三年（1487）丁未科进士张玮署籍苏州卫，正德九年（1514）甲戌科进士李经署籍汝阳人等。说起张玮，由于刘瑾等宦官迫害，只做到了工部都水司郎中，名位不显，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。在“吴中四大才子”之一的文征明《甫田集》卷二十九有一篇《奉政大夫工部都水司郎中张公玮墓志铭》，就是他为张玮写的墓志，这也让我们有机会走近这位为官清廉的孝子，了解他的为人、为宦和家族历史，知道他是祖籍今天驻马店正阳县，明初被编入苏州卫的军籍户。

【原文】

奉政大夫、工部都水司郎中张公玮墓志铭

正德初元，逆瑾始盗事权，翕张狡狯，思蹂践士大夫以恐讋海内，钩摭细琐，横肆罗织，都水郎中张公实首罹其祸。公时领漕河，奏绩于朝，俄飞语告变，捕系诏狱。推考无所得，乃以奉使时乘肩舆非制，落职戍辽阳。庚午更化，悉召还诸流人。公还，以故官待次于家。吏部奏为浙江参政，不报。久之，再奏为广东参议，为严州府知府，皆不报。阅数年，丁丑十二月癸卯以疾卒，享年六十有五。

公讳玮，字嘉玉，别号历斋，其先真阳人，洪武初，以赤籍徙隶苏州卫。曾大父声远。大父宗德，南京国子监助教。父静源，累赠奉直大夫、工部虞衡司员外郎。母陈氏，累封太宜人。公少为助教公所爱，生四龄，即坐膝上口授经书。甫成童，已贯总群籍，乃益择名士与游。时吴文定在太学，遂从授业焉。归，补郡学生。成化癸卯，举应天乡试。丁未，举礼部试。廷试，赐同进士出身。循例归省，丁虞衡公忧。弘治庚戌服阕，授工部营缮司主事。奉使江西，督造宁靖王坟。辛亥还，理部事。癸丑，分司杭州，榷商人竹木。甲寅还部，寻升虞衡司员外郎。己未，进都水司郎中，领河漕事，分司徐州。庚申，以疾赐告。壬戌还朝，复除都水郎中，领河漕如故。

公居官严慎，所至率职。杭榷场旧多奸利，往往商旅困弊而国课或不登。公摘蠹式法，务平其值，课溢有赢，然不以羡，奏。莅徐，益树风声，厘革缮治，必尽民利而轨法绪正，不为势挠。中贵人道管内，辄敛揖相戒避张郎中。于时张郎中之名闻江淮间，赫赫若神明然，然卒以此掇祸。尤事持廉，历官二十年，田庐服用，乃损于旧。晚岁益贫，家徒四壁，晨夕饎爨或不时举。既死，室无一钱，郡邑为赙，檖始克就敛。乡人士共敛资葬之。鸣呼，若公者，不亦诚廉吏哉！

公事母夫人至孝。方七岁时，母夫人病目，俄失公所在。已而自外持药物归，举家惊异。及贵，自非有故，不辄去母傍。赴戍，时母年八十，念无再见理，日夜悲泣。洎归，乃康复愈前时。至是与公相继死，人尤异之。

公纤瘦多疾，居常若不胜衣。当被罪时，贯索关械，荷百斤重校，日夜暴市中，市人傍睨窃叹，莫敢近。数日羸竭，气息仅属，更两日且死，幸而不绝。而配所又边朔，寒苦非人所居，盖皆置必死之地而得不死，人以为生平苦节之报。庶几后福未艾，兹惟显大之基乎？天其意者在此，而同时罪人，并湔濯登用，乃公卒困以死。鸣呼！天邪人邪，果孰任其咎耶？

【译文】

正德初年，逆贼刘瑾开始窃取权力，肆意张狂，狡黠诡诈，想践踏士大夫以此来震慑天下，搜求细微琐事，肆意罗织罪名，都水郎中张玮就是首受其害者。当时张玮管理漕运，向朝廷奏报政绩，不久就有流言蜚语诬陷他谋反，被逮捕关进诏狱，因为审讯没有发现任何证据，就以他奉命出使时乘坐轿子不符合规制为由，革除了他的官职，将他发配到辽阳戍边。正德庚午年权宦刘瑾谋反事败，被流放的人全部召回。张玮回来后，以原来的官职在家中等待补缺。吏部上奏请求任命他为浙江参政，未获批复。过了很久，吏部再次奏请让他担任广东参议，为严州府知府，都没有得到批复。过了几年，直到丁丑年十二月癸卯日，张玮因病去世，享年六十五岁。

张公名玮，字嘉玉，别号历斋，他的祖先是真阳人，洪武初年，因为军籍被迁徙到苏州卫服役。他的曾祖父是张声远，祖父是张宗德。张宗德曾任南京国子监助教。父亲静源，因为儿子被追赠为奉直大夫、工部虞衡司员外郎。母亲陈氏，被封为太宜人。张玮年少时受到祖父喜爱，四岁时，就坐在祖父膝盖上由祖父口授经书。长大一些，就已经熟读贯通各种典籍。为交流学问，开始更多去结交名士。后来官至礼部尚书的吴宽当时在太学，张玮就跟着他学习。

从太学回来，张玮补为苏州府学学生。成化癸卯年，他参加应天府乡试，考中举人。丁未年，通过礼部主持的会试，接着参加殿试，被赐予同进士出身。按照惯例回家乡省亲，遭逢他父亲虞衡公的丧事。弘治庚戌年服丧期满，被任命为工部营缮司主事。奉命出使江西，监督建造宁靖王陵墓。辛亥年，他返回京城处理工部事务。癸丑年，他到杭州分司任职，负责管理竹木贸易。甲寅年，他回到工部，不久后升任虞衡司员外郎。己未年，他晋升为都水司郎中，负责河道漕运事务，被派往徐州任职。庚申年，生病被准许休假。壬戌年回朝，又被任命为都水司郎中，继续负责漕运事务。

张玮为官严慎，所到之处都能尽职尽责。杭州的竹木征税关卡过去有很多非法获利的行为，常常使商人困顿疲弊，而国家的税收却时常无法足额征收。他查出那些从中舞弊的人，并将置之于法，致力于让竹木价格公平合理。很快税收有了盈余，但他并不将这些盈余据为己有，而是上奏交给朝廷。到徐州任职，他致力于树立清正官声，改革治理积弊，不为权势所屈服，确保百姓尽享其利，国家法制井然有序。宦官路过他管辖的区域，就收敛行为、拱手作揖互相告诫，避开张郎中。当时他的名声在江淮一带传扬，显赫得就像神明一样，然而最终却因为这个招来灾祸。张玮廉洁自律，为官二十年，官越做越大，田地、房屋、服饰、器用，却日渐减少。晚年更加贫困，到了家徒四壁，有时连早晚饭都成困难的地步。他死后，家无分文，还是靠邑绅官府的赙礼才得以入殓，是乡里乡亲共同筹资安葬了他。像他这样的人，不正是真正的清廉官吏吗！

张玮侍奉母亲极为孝顺，在他七岁时，母亲眼睛生病。一天，他忽然找不到了。直到他从外面拿着药物回来，全家人都很惊异。张玮显贵以后，没有特殊的事情，他是不会轻易离开母亲身边。被刘瑾污蔑戍守边地时，他的母亲已经八十岁了。他害怕此去再也见不到母亲，经常夜里悲伤哭泣。没想到等他被赦免回来，母亲竟然康复了，比之前还好。不久母亲和他相继去世，人们对此感到非常惊异。

张玮身形纤瘦，体弱多病，看上去好像连衣服都承受不住。当他被治罪的时候，被绳索捆绑，戴着一百斤重的木枷，日夜被放到集市上示众。集市上的人只能偷偷看他，暗自叹息，却没有人敢靠近。几天后身体虚弱至极，气息微弱，好像再过两天就要死了，幸运的是没有断气。他发配的地方是北方边境，寒冷艰苦，居住困难。宦官们就是要将他置于死地，而他却活了下来，人们认为这就是他一生坚守节操得到的回报。或许他的后福还没有终止，这是他显赫发达的基础吧！上天大概也是这个意思。然而同时获罪的人，都被洗刷罪名得到任用，可是先生却最终困顿而死。唉！是天意呢，还是人为呢，究竟谁该承担这个过错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