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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雨后的法庭小院,露珠正顺着屋檐往下淌。吉林省农安县人民法院巴吉垒人民法庭副庭长潘福禄刚下车,正撞见李明在铁门旁张望。他手里挽着个竹篮,里头红艳艳的草莓还沾着水珠。
“潘法官!”看到潘福禄,李明赶忙迎了上来,“老梁还上第三笔钱了。”他说这话时,眼角细纹舒展开来,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。
这段故事,要从去年冬天说起。
往事:一诺十年重几枚硬币轻
2024年12月,正值东北隆冬。李明的棉鞋沾满泥雪,在不断地来回踱步中,脚印织成了焦灼的网。
“法官,我要告梁海欠钱不还。”说着他给潘福禄递上了手里的纸条,“你看,这是他当年打的欠条,摁了红手印的!”
鲜红的指印仿佛还浸着十年前的雪水。彼时,梁海顶着满头雪花拍响了李家大门:“李哥,孩子发烧烧抽了,乡卫生院看不了,让赶紧送县医院去,能不能借我1万块钱救急?”梁海话音刚落,只见李明已经打开大门,手里还捏着一个存折。李明把原打算开春买种子的钱拿了出来,给梁海的孩子治了病。
按照约定,起初两年梁海陆续还上了2400元,余下的7600元却再无音讯,一拖就是七八年。李明掰着指头数落:“前年我家起新房,去年闺女考上师范,回回去要账,不是家人有病就是养猪赔了,拿不出钱。”
最让李明寒心的是前几天,他刚提了句还钱,梁海突然急了眼,扯开棉袄内兜,十几个硬币“哗啦”砸在地上:“你们非要逼死我吗?就这些!爱要不要!”李明嗓子眼发苦,当年攥着他手说“恩情记一辈子”的人哪去了?
困局:困债如山坠家计几笔灰
“潘法官,您给断断这个理!”李明的手拍得桌子咚咚响,“要账要得我心都结冰碴子了!”
“别着急,我现在就联系他,争取今天就把事解决。”
当梁海裹着泛白的军大衣走进调解室时,黝黑的脸上泛起窘迫的红:“法官,我老梁不是赖账的人!欠这么多账我也着急,可实在是……”
潘福禄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,瘦得能看到骨头。这案子事实清楚,权利义务关系明确,案子不难,但是当事人挺不容易。他又瞄了眼李明通红的眼睛,积了七八年的怨气不是轻飘飘的,得用犁铧翻地般的力道掘开,让他的委屈有个出口。
“老梁啊老梁!”潘福禄的指节重重叩在欠条上,声音陡然拔高半度,“咱庄稼人‘恩义’俩字儿比化肥都金贵,你当年借的是救命钱,李哥把买种子的钱顶风冒雪取出来给你,自己开春蹲在地头跟人赊种子,现在倒好!你拿这些硬币寒碜谁呢?你说恩情记一辈子,就是这么个记法?”
调解桌成了无形的“楚河汉界”。潘福禄提起水壶,滚水冲进杯里激出茶香,白雾在三人之间洇开细流。他心里琢磨:光敲打不顶事,得给他指条路,就像给旱地引水,得找到源头才行。
“老梁,你有没有想过分期还钱?镇上新开的物流站正招分拣工,包吃住一天120元。去建筑队当小工也行,搬砖递瓦总能换现钱。你要是有意向,我可以去帮你联系联系。树挪死人挪活,你得出去找找活路啊。”
“分多少期?”梁海突然抬头,又缩了回去,佝偻得像老榆树疙瘩,声音发颤:“我今年借钱买了头母猪,想下崽子赚钱,谁承想……赶上猪瘟,又死了。媳妇得了尿毒症,透析不能停,孩子学费也没着落,说啥都不念了,要退学出去打工……我要是出去干活,家里灶台都得凉透……”
声音突然卡在喉头,通红的眼眶里滚出混浊的泪,他猛地捂住脸哭了起来:“干脆把我这副骨头秤斤卖了吧!”
春来:分期涌活泉莓红映新章
办案子跟种地一样,该松土时松土,该施肥时施肥,再蔫巴的枝叶也能活。上周跟村镇银行的老张闲聊,他提过一嘴食堂在招工,这消息忽然在潘福禄的记忆里清晰起来。
“老梁,会炒大锅菜不?”
梁海茫然抬头:“啊?就会做点家常菜……”
潘福禄说道:“镇里银行食堂缺个钟点厨师,每天就晌午忙活两个多钟头,管一顿饭另开1800元。不耽误你照看媳妇,你能干不?”
话音未落,梁海从椅子上弹起来,眼里迸出光亮:“能成吗?”
“我问问。”潘福禄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,“老张,老同学!你们食堂还招人吗?对对,就上回说的那个岗。什么?只要女工?”
潘福禄对着电话那头故意提高嗓门:“甭管男的女的了!我这有个当事人,媳妇尿毒症躺床上,孩子要退学打工,能帮着找条出路不?”
几番磋商,老张终于同意试用梁海。撂下电话,潘福禄松了口气,他把椅子往李明那边挪了半尺:“李哥,老梁这活儿要是成了,每月能见着现钱,咱给他留个缓和时间,让他慢慢还,比你天天催债省心不是?”
李明盯着茶杯里打转的茶叶,长叹一声:“潘法官,就冲您把自己关系都搭上了……”他转向梁海,“每月还1000元,但得从法院账户走。”
潘福禄拍拍老梁肩膀,立即接话:“老梁,你表个态。”
梁海搓着手掌:“李哥,再还不上就让我家猪下的崽子全是公的!”调解室里紧绷的空气“噗”地泄了气,李明原本严肃的脸也绷不住了。
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的调解意见,一起在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。每到约定还款时间前几天,潘福禄便会提前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梁海,提醒他还款。
“刚给我开支啦,这就打款!”当锅铲与铁锅相撞的脆响从电话里传来时,潘福禄似乎闻到了葱姜炝锅的香气。
作为土生土长的“农村娃”,回到家乡当了法官的潘福禄,最懂乡亲们的心思。定分止争要兼顾法理情理,更要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难处。他的案子,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炕头、地头调解的。把每一个案子都当成自家的事,现在的潘福禄,还是儿时那个热心肠的“潘娃子”。
路过银行时,潘福禄特意去看了梁海。只见他在灶台前挺直了腰板,颠勺的弧度像极了秋收时扬麦的姿势,而当时砸在地上的硬币,终究在司法的温情里长成了红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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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 / 人民法院报
责任编辑 / 詹云清
审核 / 李俊杰 刘晓明
终审 / 平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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